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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到內在的山脈—專訪楊士毅(阿貴)導演

楊士毅,又名阿貴導演。是位導演、攝影師,更是位剪紙藝術家。畢業於臺灣藝術大學,創作包括攝影、剪紙、寫劇本。多年來阿貴導演在不同的創作領域中自我探索,最終想要做一個「說故事的人」,將大自然及生命帶給自己的感動及美好訊息,用所學的媒材分享給更多的人。

Q:導演當初選擇以紀錄片為主要拍攝類型的原因為何?

A:是因為業者選擇記錄片的表達方式。對我而言,不論甚麼類型或媒材,我都在做同一件事情,就是「說故事」。只要可以說故事我都很願意嘗試,如果業者要求我用動畫,那我也很樂意接觸。

Q:導演在拍攝紀錄片時有遇到什麼樣的困難?

A:劇情片基本上是控制下形成的影像,記錄片我們無法預知會發生什麼。最難的是如何讓人願意在短時間裡把情感交付,工作中我發現人與人之間最有效率的辦法就是真心,因為如果大家都在防備的狀況下,就永遠沒有希望。記錄片不是看那個人怎麼樣,而是你怎麼樣,夠不夠真心、坦承?

拍記錄片最後在面對自己,面對自己往往是最難的。要有對自我的信心,可以接受自己是笨蛋,去問最根本的問題。去傾聽人們說什麼,而不是一味地表達自己。

Q:拍攝過程中遇到印象深刻的事?

A:有時候是在畫面外的事。譬如像有一次,遇到一群中輟生,人們眼中的不良少年,卻為了一個簡單的約定而願意等待我五六個小時,只為了可以在我離開之前再見個面。多接觸一些人;少一點判斷;慢一點定義,會看到很多的可能性和面向。我希望透過工作去創造理解,善解就會有善待,多點和諧少點對立。這也就是為什麼剪紙會用這種角度去做,替大人表達,同時也為孩子說話,希望大人和小孩之間多一點理解,我們的家庭與社會就會不一樣。

人與人之間的愛常常很挫敗,不是不想愛,只是不知道用怎樣的方式去愛,也許當我們願意溝通;創造理解,大家也不用那麼費力挫折,就更有時間去創造幸福。當有時候脾氣來了、想吵架了,我就會和自己說:「楊士毅,你是要來相愛的,不是來傷害的,要記得你為什麼走到他面前。」所以,我希望我的工作、作品能創造這份稍微安定下來的沉澱或記得自己初衷的力量。

Q:拍攝電影時有沒有取材或取景上的困難?怎麼尋找靈感?

A:從來沒有,因為都有人給主題或議題,這就是服務的幸福。用自己的邏輯想永遠都有瓶頸、限制和侷促,因為每個人想的都不同,當你願意接案子和服務的時候,別人會用他們的邏輯來衝擊你的,但你不會覺得被破壞而是會帶來更多的可能性,所以場景和取材沒有這種問題。主要是使用什麼觀點與手法來處理同樣的主題,最困擾我的常常不是題材本身,而是我要用什麼方式說故事,讓每一份感動不要因我折損,盡可能完整地傳遞給觀眾。

例如之前有個閱讀推廣的案子,我將閱讀推廣當手段,目的卻是要談陪伴。中心思想是關心社會,社會是由家庭組成,家庭需要陪伴、聆聽和理解。我才找到這個觀點,因為它不只處理閱讀,也處理社會。生命中美好的事物其實也就那一些,但卻都是老生常談,談到沒感覺了。怎麼把大家常聽、常想的、最根本幸福力量的東西,談得讓人家有感覺一點,這是我最花時間的。

Q:在台灣拍攝紀錄片有曾經遇到什麼困難嗎?

A:我是一個沒有一定要怎麼樣的人。沒有一定要當藝術家,沒有一定要拍長片。接案子都是業主給錢,所以我也沒有要錢的壓力。而且我接案子是不分商業、藝術的,每次接案我都會灌注全部的心力,所以不需要再找時間創作。我覺得藝術家有支持自己的責任,不能只想靠政府,因為這是自己想做的事情。不要把這件事情看得那麼高、那麼重,當然它有存在的價值,但不要把它放大,那只是工作的一個選項。每個行業都有他的辛苦,不要用藝術更為高尚的眼光覺得社會環境應該怎麼樣對待我們,而是我們該怎麼用自己的天賦善待別人。

因為小時候住大家庭,一點遺漏就會遭打罵,所以我習慣感受別人。以前是因為害怕、恐懼;現在是因為體貼。把自己丟掉,溝通就不會有問題。真正有問題的是自己能力不夠,無法給出更好的東西。

Q:為何踏上導演之路?

A:我只是想說故事,很自然而然被感動而想分享,一開始從拍照、拍影片、畫畫到剪紙。每個人都應該讓自己感動,沿著這條路去找到自己。如果你可以從自己內在找到平靜,就不需要大費周章、花費大量成本跑到遙遠的地方。這個世界感動我們只是提醒我一件事:當我們被山脈感動,證明我內心也有山脈,我們要做的不是走進更多的山脈裡,而是找到內在的山脈。當你找到了,你成為那種狀態,就會成為那道風景。曾經我流浪到尼泊爾,想找到生命的出口或答案,但當我看到他們的匱乏,我覺得很慚愧。因為這裡是他們受苦的地方,卻是我旅行的方向,我來這裡找出口,那他們呢?難道在我過去處的環境找不到嗎?社會在運作的事不是不好,而是你有沒有在思考,有沒有在誠實的感受自己。

 

一個平凡、陽光普照的午後,在導演朋友所開的咖啡廳裡,聽著導演娓娓道來。桌前親手製作的餐點,單純美味,精緻而真誠。就像此次談話,雋永而耐人尋味。人文議題容易陷入陳腔濫調的困境,在聽完導演的剪紙計畫後,卻有舊題翻新的感觸。緊接著的訪問,更能深入理解導演的發想、人生哲理和展望。這些都是我們必須面對的問題,而阿貴導演則用最真實的方式展現。寫真而不尖銳,溫暖而不虛偽,現實而不絕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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